拳頭大小的黃(huang)金(jin)鮑(bao)鮮(xian)嫩(nen)肥美，“放(fang)心美味”；黑褐(he)色的海(hai)參(can)參(can)體飽(bao)滿(man)、肉(rou)質Q彈，“高端的海(hai)參(can)，不需(xu)要(yao)解(jie)釋”。這(zhe)(zhe)是大連一家海(hai)產品公(gong)司在(zai)其(qi)網(wang)絡店鋪中對所(suo)售(shou)商(shang)品介紹，圖片里的黃(huang)金(jin)鮑(bao)看起(qi)來鮮(xian)嫩(nen)金(jin)黃(huang)，海(hai)參(can)個大體肥。然而，這(zhe)(zhe)些光(guang)鮮(xian)亮(liang)麗的“高端”海(hai)產品背后，卻涉嫌非(fei)法添加有毒藥劑。

“3·15”前夕，接到舉報(bao)的(de)新京報(bao)記者，應聘進入該公司成為車(che)間(jian)里(li)的(de)一名操(cao)作工。

新京(jing)報(bao)記(ji)(ji)者調查發(fa)現，該企(qi)業(ye)生產(chan)“鮑片(pian)”“黃金鮑”大多使用產(chan)于塞內加(jia)爾的(de)寬口渦(wo)螺作為原料，但這些“鮑片(pian)”“鮑貝”“黃金鮑”制作過(guo)程(cheng)中，都會使用藥劑泡(pao)制，而(er)這些藥劑經記(ji)(ji)者取(qu)樣第三方送檢，均含(han)有國家明令禁止(zhi)、具有毒性的(de)硼砂成分。此外，該企(qi)業(ye)生產(chan)的(de)“高(gao)端海(hai)參”，在實際生產(chan)過(guo)程(cheng)中，也經過(guo)了染色(se)泡(pao)發(fa)。

“藥粉”泡發：保質保鮮，色澤更好

這家(jia)公司(si)是一家(jia)集海珍品(pin)(pin)養殖、捕撈、加(jia)(jia)工(gong)、銷售于(yu)一體的綜(zong)合性漁業(ye)企業(ye)。官網顯示：企業(ye)園區總占地面積20萬平(ping)方米，全年生產(chan)加(jia)(jia)工(gong)各種各類海參、黃(huang)金鮑等海洋珍品(pin)(pin)達1000余萬斤(jin)，產(chan)值達10億元。

2月25日，新京報記者應聘(pin)進入該(gai)公(gong)司(si)的(de)黃金鮑、海參生產(chan)線(xian)，該(gai)生產(chan)線(xian)位于園區內一(yi)棟建筑(zhu)的(de)一(yi)、二層，分(fen)別設置(zhi)有(you)蒸(zheng)煮間、分(fen)選間、速凍間、制冰間等區域(yu)。

在工廠(chang)一樓的(de)(de)車(che)間(jian)內(nei)，擺放著十余個長約1米、高約80厘米的(de)(de)藍(lan)色塑料水(shui)槽，槽內(nei)數(shu)百斤的(de)(de)“鮑片”正在被工作人員加水(shui)浸泡。每個槽內(nei)的(de)(de)水(shui)面都聚滿了白色泡沫。

“里面加藥了，保鮮、漂白，螺(luo)肉(rou)會(hui)更(geng)好看。”一位工作人員稱(cheng)，這些海產品切片(pian)實為螺(luo)肉(rou)，他們(men)對(dui)外都(dou)叫“鮑片(pian)”。記者(zhe)對(dui)比發現，經過2個小時的浸泡后，不管是看起來還(huan)是摸起來，“鮑片(pian)”較(jiao)之前都(dou)更(geng)加嫩滑，色澤更(geng)白亮。

被“藥液”泡發(fa)的“鮑(bao)片”更加滑嫩，散(san)發(fa)出類似洗(xi)衣粉的味(wei)道。 暗訪視(shi)頻截圖

被使(shi)用“藥水”浸泡的(de)，并非只有(you)“鮑片”。黃(huang)金(jin)鮑，是(shi)該公(gong)司(si)的(de)暢銷(xiao)產品(pin)，公(gong)司(si)網絡店鋪(pu)信息顯示，多個黃(huang)金(jin)鮑產品(pin)銷(xiao)量超過(guo)10萬單，為店鋪(pu)熱銷(xiao)榜第一名(ming)。另(ling)有(you)工(gong)作人員告訴記者，該公(gong)司(si)黃(huang)金(jin)鮑的(de)銷(xiao)售，在國內(nei)同行業中排在前列。

黃金(jin)鮑(bao)盛(sheng)產于北非，實際(ji)是一(yi)種海螺，因(yin)為(wei)形似鮑(bao)魚，所以(yi)在(zai)國(guo)內(nei)被(bei)稱為(wei)黃金(jin)鮑(bao)。進(jin)貨包裝(zhuang)顯示，這(zhe)是一(yi)種名為(wei)“寬口渦(wo)螺”的海產品，產地為(wei)塞內(nei)加(jia)爾。

記者觀察發現，黃(huang)金(jin)鮑在進入車間后，首先需要放(fang)(fang)入水(shui)槽(cao)(cao)內(nei)加清(qing)水(shui)解(jie)凍。大小不等的(de)黃(huang)金(jin)鮑解(jie)凍后呈(cheng)黃(huang)褐色，槽(cao)(cao)內(nei)水(shui)質清(qing)澈(che)，且無異味(wei)。而(er)當工作人員將白色“藥粉(fen)”投放(fang)(fang)到水(shui)槽(cao)(cao)內(nei)加水(shui)稀釋后，會再把解(jie)凍好(hao)的(de)黃(huang)金(jin)鮑放(fang)(fang)入水(shui)槽(cao)(cao)，隨著不斷的(de)人工攪(jiao)拌，清(qing)水(shui)逐漸變成了(le)紅色，而(er)黃(huang)金(jin)鮑也真的(de)變得金(jin)黃(huang)起(qi)來。

“黃金鮑”被藥液(ye)(ye)泡發后，藥液(ye)(ye)呈現出紅色(se)。 暗訪視頻截圖

2月(yue)27日，記者按照(zhao)車間安排，將解凍后(hou)的(de)(de)(de)兩三千斤黃(huang)金(jin)鮑，分別(bie)撈入混合了固(gu)定量“藥(yao)粉”的(de)(de)(de)水槽里浸泡。負責“下藥(yao)”的(de)(de)(de)工作人員告訴(su)記者，黃(huang)金(jin)鮑需要在藥(yao)水中浸泡2天，才(cai)會進入后(hou)面的(de)(de)(de)流程。

對比可見，被(bei)浸泡后的黃金鮑相對之前，不(bu)僅個頭大了，色澤也更(geng)加黃、亮，摸起來滑(hua)嫩又有彈性。

這(zhe)種神奇“藥粉”到底是什么(me)？面對記者詢問，多位工作(zuo)人員對此三(san)緘其口。即使是每日稱重(zhong)分配下藥的工作(zuo)人員，也(ye)稱“不知道”。

違禁添加劑：藥粉含有毒硼砂

記者(zhe)看到，在(zai)該公司的一(yi)、二樓兩層(ceng)加工區(qu)域內(nei)，多(duo)數車間和走廊(lang)內(nei)都裝設有監控設備(bei)。然而，配置“藥粉”的制(zhi)冰(bing)間里，并(bing)沒有安裝攝像頭，且由專(zhuan)門(men)的工作人員進行(xing)調配。

工人會在沒有攝像頭的制冰間里“配藥”。 暗(an)訪視頻截圖(tu)

每當一批黃金(jin)鮑(bao)(bao)解凍完畢后，配(pei)置“藥粉”的(de)(de)工人(ren)(ren)就會進入制(zhi)冰間，從靠墻(qiang)擺放、編織袋大小的(de)(de)牛(niu)皮紙(zhi)袋里，如挖面粉一般(ban)，一瓢(piao)瓢(piao)地倒(dao)在(zai)電子秤上的(de)(de)塑料盒里稱量、調配(pei)，之后再送到操作(zuo)間倒(dao)入水槽沖水溶(rong)解。“黃金(jin)鮑(bao)(bao)、鮑(bao)(bao)片(pian)都要用(yong)這藥水泡，主(zhu)要是防(fang)腐(fu)、去腥、防(fang)腐(fu)敗。”配(pei)藥的(de)(de)工作(zuo)人(ren)(ren)員稱。

究(jiu)竟是什么藥？記者看到(dao)，這些裝著(zhu)“藥粉”的外層牛皮紙(zhi)袋和內層的塑料袋上，均未標注任何關于(yu)該產品的信息(xi)，唯一能(neng)夠區(qu)分的就是紙(zhi)袋上有手(shou)寫(xie)的字母“G”和“B”。

為(wei)了弄清(qing)楚“藥粉”的成分(fen)(fen)，新(xin)京報記者(zhe)在車間(jian)對(dui)兩種藥粉取樣(yang)后(hou)，送到吉林省長春市一家化學實驗室進行(xing)XRD物相(xiang)分(fen)(fen)析檢(jian)測(ce)，檢(jian)測(ce)結果顯示(shi)，“G”樣(yang)本中主要成分(fen)(fen)均(jun)為(wei)硼(peng)砂(sha)，“B”樣(yang)本也含有硼(peng)砂(sha)。

《食(shi)品安全法》的規定，硼(peng)砂屬于有(you)毒、有(you)害(hai)物質，是(shi)禁(jin)止(zhi)在(zai)食(shi)品中添(tian)加(jia)的防腐劑。早在(zai)2008年，國(guo)家衛(wei)健委(wei)（原(yuan)衛(wei)生(sheng)部(bu)）發布(bu)《食(shi)品中可能違法添(tian)加(jia)的非(fei)食(shi)用(yong)物質和易濫用(yong)的食(shi)品添(tian)加(jia)劑名(ming)單》，就將(jiang)硼(peng)砂和蘇丹紅等添(tian)加(jia)劑列入第一(yi)批(pi)禁(jin)止(zhi)添(tian)加(jia)、使(shi)用(yong)的名(ming)單。

用藥液(ye)泡發的“黃金鮑”產品(pin)配料表中未提及使(shi)用硼砂等添加劑。 暗訪視頻截圖(tu)

然(ran)而就(jiu)是這(zhe)(zhe)個對人體會造成損(sun)傷，國家明令禁止使用的(de)添加(jia)劑(ji)，僅在2月27日就(jiu)被使用了四五袋，粗略估計有(you)200斤。而這(zhe)(zhe)些(xie)被硼砂(sha)浸泡了2天的(de)黃金鮑，出現(xian)在該企業的(de)網店里時(shi)，打(da)上了“放心美味”的(de)字樣。

“企(qi)業的動機還是為了追逐更多的經濟利益。”科信食(shi)品(pin)與健康信息交流中心主任(ren)鐘凱分析(xi)稱，企(qi)業在加(jia)工食(shi)品(pin)時(shi)使用硼(peng)(peng)砂屬(shu)于違(wei)法添(tian)加(jia)的行為，硼(peng)(peng)砂除了可以(yi)起到防腐保(bao)鮮作(zuo)用外，還可以(yi)改(gai)變食(shi)品(pin)的蛋(dan)(dan)白(bai)質(zhi)結構，增加(jia)蛋(dan)(dan)白(bai)質(zhi)的吃(chi)水能力，讓食(shi)品(pin)吸收更多的水分，達到增重的目的。

河南澤槿(jin)律師事務所(suo)主任付建表示，根據《刑(xing)法》規定，在生(sheng)產、銷(xiao)售(shou)的食(shi)(shi)品(pin)中摻入有(you)(you)毒、有(you)(you)害(hai)的非食(shi)(shi)品(pin)原料的，或者銷(xiao)售(shou)明知摻有(you)(you)有(you)(you)毒、有(you)(you)害(hai)的非食(shi)(shi)品(pin)原料的食(shi)(shi)品(pin)的，處(chu)五年以(yi)下(xia)有(you)(you)期(qi)(qi)徒(tu)刑(xing)，并處(chu)罰金；對人體健(jian)康造成(cheng)嚴重(zhong)危害(hai)或者有(you)(you)其他嚴重(zhong)情(qing)節的，處(chu)五年以(yi)上(shang)十(shi)年以(yi)下(xia)有(you)(you)期(qi)(qi)徒(tu)刑(xing)，并處(chu)罰金；同時，根據《食(shi)(shi)品(pin)安全(quan)法》的規定，因(yin)食(shi)(shi)品(pin)安全(quan)犯罪被判處(chu)有(you)(you)期(qi)(qi)徒(tu)刑(xing)以(yi)上(shang)刑(xing)罰的，終身不得從事食(shi)(shi)品(pin)生(sheng)產經營管理工(gong)作，也(ye)不得擔任食(shi)(shi)品(pin)生(sheng)產經營企業食(shi)(shi)品(pin)安全(quan)管理人員(yuan)。

海參上色：邊煮邊染變“高端”

臥底調(diao)查期間，記者曾被抽調(diao)到(dao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生(sheng)產線。在(zai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蒸煮間內，一(yi)筐筐原本泛青(qing)色(se)的(de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通過煮制后，最終(zhong)變成了黑(hei)褐(he)色(se)。在(zai)該(gai)公司(si)的(de)網店里，這些(xie)黑(hei)褐(he)色(se)的(de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，被稱為“野生(sheng)”“高端的(de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”。

染色后的海參通體發黑。 暗(an)訪(fang)視頻(pin)截圖

蒸煮間的(de)工(gong)作人員告訴記者，海參煮過之后顏(yan)色變(bian)深，并不是因為被(bei)煮熟(shu)的(de)原因，而是鍋(guo)內添加有可以染色的(de)物質，煮其實(shi)就是染色的(de)過程。經(jing)過蒸煮、泡發等(deng)工(gong)序，再冷(leng)凍包(bao)裝。

記者詢問(wen)了多(duo)位蒸(zheng)煮間(jian)的工(gong)人(ren)，他(ta)們均表示不確定給(gei)海(hai)參上色(se)使(shi)用的是什(shen)么(me)物(wu)質，只(zhi)表示稱“類似于茶葉的黑色(se)東西(xi)”。

一位海(hai)(hai)產品(pin)從業人員表(biao)示，給(gei)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染色(se)一般是用茶葉、硫(liu)酸亞鐵和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一起煮，顏色(se)加深后海(hai)(hai)參(can)(can)的品(pin)相看起來更好。

除了(le)使用違禁添(tian)加(jia)劑浸泡海產品外，該公(gong)司對員(yuan)工(gong)的健康管理制(zhi)度也(ye)并不嚴格(ge)。

記者(zhe)(zhe)在(zai)應聘(pin)該公司時(shi)，提出沒有健康證(zheng)是否(fou)可以(yi)上崗(gang)的(de)問題(ti)。招聘(pin)人員稱，可以(yi)先行上崗(gang)，后續會(hui)安排相關體檢，但從(cong)記者(zhe)(zhe)入職到離開(kai)的(de)5天時(shi)間內，始終無(wu)人安排記者(zhe)(zhe)前(qian)去體檢，也無(wu)人詢問記者(zhe)(zhe)是否(fou)辦理了健康證(zheng)。入職的(de)第3天，記者(zhe)(zhe)簽(qian)訂了勞務(wu)合同(tong)。

我(wo)國《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安(an)全(quan)(quan)法》規定，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生產(chan)經營(ying)者應當建立(li)并執行從業人員健康管(guan)理(li)制度(du)。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生產(chan)經營(ying)者安(an)排未取得健康證明的人員從事接(jie)觸直(zhi)接(jie)入口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的工作，由縣級(ji)以(yi)上(shang)人民政府食(shi)(shi)品(pin)(pin)(pin)安(an)全(quan)(quan)監督管(guan)理(li)部門責(ze)令改正(zheng)，給予警告；拒不(bu)改正(zheng)的，處五千元(yuan)以(yi)上(shang)五萬(wan)元(yuan)以(yi)下(xia)罰款；情(qing)節(jie)嚴重的，責(ze)令停(ting)產(chan)停(ting)業，直(zhi)至吊(diao)銷許(xu)可(ke)證。

新京報記者 白德彰 袁靜偉 王昆鵬 程亞龍

編輯 甘浩

校對 劉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