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希恕(shu)先生醫案(an)：劉(liu)某(mou)，女，50歲(sui)，病歷號66635,1965年(nian)7月(yue)10日初(chu)診。因(yin)天熱(re)熱(re)汗(han)出，晚上睡著后著涼，昨天早起即感(gan)兩(liang)腿酸痛(tong)，頭暈身重，口渴無汗(han)，自(zi)服APC1片，1小時候大汗(han)不止(zhi)，而仍發(fa)熱(re)，不惡寒(han)反惡熱(re)，自(zi)感(gan)口如含火炭(tan)，苔(tai)白，脈滑數。

• 該(gai)案辨證要點(dian)：口渴，大汗(han)，發熱，不惡寒，惡熱，口熱，苔(tai)白(bai)，脈滑(hua)數。

• 先辨六經繼辨方證

證屬陽(yang)明病，熱盛傷津，治以清(qing)熱生津，予(yu)以白虎加人(ren)參(can)湯。

處(chu)方：生石膏60g，知母(mu)15g，炙甘草(cao)6g，粳米30g，生曬白人參9g。

結果：服1劑汗(han)止、渴(ke)減、熱退，再(zai)1劑諸(zhu)癥已。

• 問題：為何該案口渴（大煩渴不解）是白虎加人參湯方證，而不是白虎湯方證？

• 胡希恕先生(sheng)、馮世(shi)綸教授囑學習經方(fang)要(yao)始終理(li)會(hui)，從條文入手學習。

• 將(jiang)《傷寒論》中白虎加人(ren)參湯條(tiao)文(wen)如下：

26條：服桂枝(zhi)湯，大汗(han)出后，大煩渴(ke)不解，脈洪(hong)大者，白虎(hu)加(jia)人參(can)湯主之。

由于(yu)大量亡(wang)失津(jin)液(ye)，胃中干燥，故(gu)大煩(fan)渴不(bu)解(jie)。此時只(zhi)用白(bai)虎湯清熱(re)，津(jin)液(ye)不(bu)能復生，則口渴不(bu)除。唯(wei)有用人參補胃，胃氣健運津(jin)液(ye)才能生成，口渴才能解(jie)除。故(gu)以白(bai)虎加人參湯主之(zhi)。168、傷寒，若吐若下后，七八(ba)日不(bu)解(jie)，熱(re)結在里(li)，表(biao)里(li)俱(ju)熱(re)，時時惡風(feng)，大渴，舌上干燥而煩(fan)，欲(yu)飲水數(shu)升者，白(bai)虎加人參湯主之(zhi)。

169、傷(shang)寒無大熱(re)，口燥渴，心煩，背微惡寒者，白虎加人(ren)參湯(tang)主之。

70、傷寒(han)脈(mo)浮，發熱(re)無(wu)(wu)汗，其表不(bu)解，不(bu)可(ke)與白虎湯。渴欲飲(yin)水，無(wu)(wu)表證者(zhe)，白虎加(jia)人參湯主之。

222、若渴欲飲水，口干(gan)舌燥者(zhe)，白虎加人(ren)參湯主之。

《金匱要略·痙(jing)濕喝病(bing)》第(di)26條(tiao)：太陽中熱(re)者，暍是也，汗出惡寒，身熱(re)而渴，白虎加人參湯(tang)主之。

• 而《傷(shang)寒(han)論中》白虎湯條文(wen)卻(que)并無(wu)治(zhi)渴之說法

176、傷寒脈浮滑，此以表有熱(re)，里有寒，白虎湯主之。

219、三(san)陽合病，腹滿身重，難以轉側，口不(bu)仁，面垢(gou)，譫語(yu)，遺尿。發(fa)汗則譫語(yu)，下之(zhi)(zhi)則額(e)上(shang)生汗，手足(zu)逆(ni)冷。若自汗出者，白(bai)虎湯主之(zhi)(zhi)。

350、傷寒，脈滑而厥者(zhe)，里(li)有(you)熱(re)，白虎湯主之。

• 從條文可見，白虎湯并(bing)無口渴之類描述

• 通過(guo)白(bai)虎加人(ren)參湯證(zheng)與白(bai)虎湯證(zheng)的比較，可以發現口渴(ke)喜(xi)飲是(shi)白(bai)虎加人(ren)參湯證(zheng)，不是(shi)白(bai)虎湯證(zheng)。

• 因此，白虎湯四大(da)癥“大(da)熱、大(da)汗、大(da)渴、脈大(da)”的描述不(bu)準(zhun)確。

胡希恕先生(sheng)并不(bu)認為大(da)熱、大(da)汗、大(da)渴是生(sheng)石膏的使用指征。一者《神農本草經》未提到，二是《傷寒論》無說明。

《神農本草(cao)經》謂(wei)生石膏(gao)：“味辛，微寒。主(zhu)中風寒熱，心下逆(ni)氣，驚喘，口(kou)干舌焦，不(bu)能息(xi)，腹中堅痛(tong)，產乳(ru)，金瘡(chuang)。”

胡老注解到：許(xu)多(duo)人每以本方治(zhi)渴，其功效多(duo)歸于石(shi)膏，后世本草(cao)亦(yi)多(duo)謂(wei)石(shi)膏治(zhi)渴，這種(zhong)看法(fa)不是十分恰切的(de)，不符(fu)合(he)《傷寒論》的(de)本意。

• 試觀白虎湯各條(tiao)無一渴證。而(er)白虎加人參(can)湯各條(tiao)無一不渴者，可見(jian)治渴不在石膏而(er)在人參(can)。

• 胃為(wei)水谷之海(hai)、營衛之源，人參補(bu)中(zhong)益(yi)氣(qi)，健胃生津，為(wei)治(zhi)津枯的要藥。

• 至于石膏，功(gong)在除熱(re)，口(kou)舌干燥、煩躁即其應用(yong)的主要(yao)癥狀。

那么臨床上如何把握白虎加人參湯方證？

• 白虎(hu)湯證(zheng)的基礎上，見到津(jin)液(ye)傷(shang)。用人(ren)(ren)參來健胃生津(jin)。因此可以(yi)簡(jian)單認為白虎(hu)加人(ren)(ren)參湯方證(zheng)=白虎(hu)湯證(zheng)+口(kou)渴

• 對于白虎加人(ren)參湯治(zhi)渴(ke)在于人(ren)參，醫(yi)家也多有認識，以下(xia)列舉其它醫(yi)家兩案佐(zuo)證。

劉(liu)渡舟教授醫案(an)：李(li)某(mou)，男，52歲。患(huan)糖(tang)尿病，口(kou)渴多飲，飲后(hou)復渴，似有水(shui)(shui)不(bu)解(jie)渴之(zhi)感。尿糖(tang)陽性，血糖(tang)超出正常范圍。其人渴而能飲，但食物(wu)并不(bu)為多，大(da)(da)便亦不(bu)秘結。問(wen)其小便則黃赤而利，然同飲入之(zhi)水(shui)(shui)量比則少。脈來軟(ruan)大(da)(da)，舌紅無(wu)苔。

處方：生石膏(gao)40g，知(zhi)母(mu)10g，甘(gan)草6g，粳米一(yi)大(da)撮，人參(can)10g，花粉(fen)(fen)10g。此方共服(fu)五劑(ji)，則口渴大(da)減，體力與精神均有(you)好(hao)轉。化驗血(xue)糖(tang)與尿(niao)糖(tang)，程度減輕(qing)。轉方用沙參(can)12g，麥冬(dong)30g，花粉(fen)(fen)10g，太子參(can)15g，甘(gan)草6g，知(zhi)母(mu)6g。此方服(fu)10余劑(ji)，病(bing)情明顯好(hao)轉，后以(yi)丸藥鞏固療效。（《傷寒論十四講(jiang)》）

• 該案中口渴(ke)多飲，小便黃赤，脈來軟(ruan)大，舌紅(hong)無(wu)苔。

• 證(zheng)(zheng)屬里(li)實熱(re)證(zheng)(zheng)，同時熱(re)已傷津故口渴多飲、脈來軟大，故屬白虎加(jia)人參湯(tang)證(zheng)(zheng)。

又如(ru)郭振(zhen)球(qiu)先生醫(yi)案：朱某，女，2歲。1957年6月24日初診(zhen)。其母代訴(su)：患(huan)兒于本月上旬，即患(huan)發(fa)熱(re)(re)，惡寒，咳嗽，曾(ceng)注射青霉(mei)素(su)，發(fa)熱(re)(re)仍然不退。繼而渴飲無度，小便(bian)頻(pin)數而量多(duo)，又曾(ceng)服中(zhong)藥無效。診(zhen)察：發(fa)育正常，營養(yang)尚可。面赤唇紅，舌(she)質干(gan)而有微黃薄苔(tai)。頭、胸、上肢濈(ji)然汗出，哭聲(sheng)宏亮，呼吸微促。體溫39.2℃，白(bai)細(xi)胞(bao)9600/mm3，嗜中(zhong)性粒細(xi)胞(bao)20%，淋巴(ba)細(xi)胞(bao)18%，指紋浮紫。

據此(ci)證，乃陽明燥熱(re)所引起的熱(re)中。治宜辛甘而涼，直清其熱(re)。

方用白(bai)虎加(jia)人(ren)參湯加(jia)荷梗5g，蠶繭3g。每天1劑，囑服5天。

6月(yue)30日二診：服(fu)藥后熱仍(reng)持續未退(tui)，但夜間則發(fa)熱稍(shao)低(di)，口(kou)渴減輕，尿量亦少，體溫(wen)39℃，原方加竹(zhu)葉(xie)2g，麥冬(dong)3g。

7月4日三診：病(bing)情均(jun)見減(jian)輕，體溫37.6℃，惟食納(na)不(bu)佳，予原方加雞(ji)內金(jin)3g，炒(chao)薏米2g，服5劑而痊。（上(shang)海中醫(yi)藥(yao)，1959；（7）：29）

• 該(gai)案的發熱(re)、汗出，渴飲，小(xiao)便頻，面赤唇紅，舌(she)質(zhi)干(gan)。屬(shu)于里實熱(re)證，但津液已傷(shang)故(gu)渴飲、舌(she)質(zhi)干(gan)，屬(shu)白(bai)虎加人參(can)湯證。服藥后，口渴減(jian)輕(qing)，說明脾胃功能一定程(cheng)度上恢復，津液生成。

因此，白虎加(jia)人參湯治(zhi)渴(ke)之功不在生(sheng)石膏而(er)在人參。胡希恕先(xian)生(sheng)、馮世綸教授囑(zhu)學(xue)習(xi)經方需要從條文入手，前后對照、始終理會。